满心如愿

创作苦旅,踽踽独行;出走是常事,相伴是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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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ps/饮水思元】蒸发(上)

·真·文笔复健

·感觉上一次写rps是上个世纪……

·义理兄弟。一些小情侣。

·一个简单的物理现象:水一经蒸发就会成为水汽逃逸。溶进氧气里,每一口呼吸都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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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水思元】蒸发


她改嫁过来时带了个拖油瓶。刚好,谁也别嫌弃谁,她的结婚对象也有这么一个累赘。

都是男孩。一个叫付思超,一个叫张嘉元。没改名没改姓,太麻烦,就这么叫了。相处很好的,看上去不太像一家人就是了。

他对她是一见钟情的,据说相识在秋天的红叶下,她在树下喂猫,一个鱼罐头,香味飘散很远,甚至引来了人类。就是他。他说小姐你美得简直有些惊人了。

她便笑一笑,说是吗?连我前夫都没有对我说过这些。

冬天他们就结婚了。付思超被她牵着手带进家门,张嘉元比他小三岁,就那样坐在沙发上,没有第一时间对他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仅仅是静静坐着,凝望着付思超,像看一个新奇的事物,从未出现过的,今天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你好,我的名字叫付思超。他认真极了。你叫什么名字?

张嘉元只回了他三个字。是自己的名字。

付思超眨眨眼睛,心想,天啊,他多么乖巧懂事。却好像不喜欢跟人讲话。是因为没有朋友吗?是因为没有妈妈吗?是因为没有兄弟姐妹吗?……可他看上去也不像啊。只是坐着,面对陌生人,不爱说话的样子。有点寂寞似的。

妈妈说,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他一把抓住他的手。我比你大,我就是哥哥。以后我照顾你吧!

张嘉元被他抓着晃了两下手,眼睛睁大一瞬,可能是惊讶,也可能是不习惯突如其来的亲近,更可能是他不喜欢面前的陌生人——谁知道呢。

他们被登记在了同一个户口本上,前后挨着的两页,紧密不可分割。张嘉元念初中后基本不在人前喊付思超哥哥,尽管他们之间的确相差三岁。付思超不以为意,他认为弟弟是在害羞,青春期男生都这样,别说喊一声哥哥,就连喊妈妈都不愿意,非得简化成一个“妈”,有时连简化字也懒得开口,一个诶字了事。

从这一点上来说,张嘉元还愿意喊他一声哥,他该心满意足。

毕竟这孩子在某一个时刻,总会显露出他不好相处的一面。别人不知道,付思超是很清楚的。兴许是从小被爸爸带着,男人在外面跑事业又不着家,被一个人扔在爷爷奶奶那里是常事。这样的经历自然冷情冷性,付思超理解,非常理解。他自己活在温柔的母亲的羽翼庇护下,理应天真单纯地享受幸福,却意外地对那些不够幸福的瞬间与细节敏感之极。大概是天赋。爱人的天赋。他自满于这天赋。

他用尽了这天赋去爱人,比如他的新爸爸,比如张嘉元。新奇有趣的玩具总是先留着,勺子挖出西瓜心的第一口,草莓摘蒂,新拆出来的第一盒旺仔牛奶,定向不摇头的空调扇。夏日天长,夕照挥洒的露台上他给睡着的他打扇,蒲扇很大,扇出风儿悠悠,有浸在蒲叶肌理中的草木香气。

他嗅闻着那气味,以为自己做到了。最大限度地给予,满足缺憾,成为他人的倚靠和重心,他做到了的。

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他试图弥补,却来不及领悟爱意这样的东西是有时效性的,过期不候,没有在正确的时间给予,就什么都不是。货架上的凤梨罐头过期了就会撤柜,人会永远地错过一些东西,不是另一个人夸下海口就能轻易弥补的。

付思超终于意识到,所谓亲情,张嘉元永远地错过了。

那些无人开灯的昏黄夕照,独自热好的剩饭菜,无限大无限高的房间屋顶,一个人活着的张嘉元,就这样平淡地活着了,也平淡地错过了。

即便他努力过,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他给不了。

头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是某一个深夜。张嘉元从背后撑住双手,轻轻吻了他一下,在他睡着以后。

付思超闭着眼睛,将所有的思绪强行沉寂下来,心惊肉跳中,一夜间想了很多事。他后知后觉昨夜发生了什么,一时冲动甚至想找对方摊牌,一秒钟之后就泄了气,冷静下来的头脑告诉他这件事的逻辑似乎并不合理,张嘉元是怀着一种怎样的情感去做的这件事?而他的应对,又会给张嘉元带来怎样的心情?

嘉元会哭吗?还是笑?要么这一开始就只是个玩笑。

如果他没有给出嘉元想要的答案,嘉元会难过吗?

——嘉元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付思超跑去学校图书馆查了一整个晚自习,感觉有些事远远超出了他的控制。

他想了很久,做足了心理准备,一开书房门,张嘉元拎着个书包站在那里,很平静地告诉他:哥,我要住校了。

付思超愣住了。

你、你要住校?……家里不是跟学校来回很方便的吗?

我是说,我要住校了。张嘉元往前走了一步。付思超忽然发现,他已经长得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些了。

他的口吻就像是下通知。没有商量的意思。付思超只好讪讪笑着:这样啊,也挺好的……你在那边,好好学习。别让爸妈担心知道吗?

张嘉元从喉咙里嗯了一声。直勾勾盯着付思超,像怀了直白言语的心思,但付思超看不出他到底要说什么,毕竟直到最后他也没有说。

就在这一年,付思超高考,张嘉元住校,两个人聚少离多,付思超后来又去了外地的大学,算起来很是分离了一段时日。但付思超没有停止过思考那件事。他不敢让自己释怀。因为事后每每回想,实在不像一个玩笑,或者一个谎言。

他时常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这念头一经生发,便山呼海啸,不断动摇他曾经坚定的承诺。

爱一个人,难道也有对错之分。他付出的,难道只会酿出无可挽回的恶果。

“……你为什么。”他抬起头,顿了顿,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又是满心的犹豫漾开。“你为什么……”

放假回来,付思超拉着张嘉元进了卧室,反手关门,这样问道。

张嘉元被他压靠在墙面上,面前的人正仰着头跟自己说话,台灯不算明亮的光在他眼中微烁,一闪、一晃。张嘉元心情好极了。他就喜欢看他这副模样,有些天真的,又热烈真诚,让他觉得他是在佯装长辈,十成十的狐假虎威,底里实则弱小之极。

尤其是那片刻的犹豫。张嘉元反复观察付思超为难的表情,心里简直爽得不行。他想自己先前那一步走得可是太对了。故意地晾着某人,置之不理。

举凡吊着一个人,那人必会怀疑,然后便是犹豫、是思考、是权衡利弊、是进退失宜——就会将他时时刻刻放在心里。换句话说,他心里有他。

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他恶劣地想着,在心里发笑。很不光彩,他知道,甚至有些孩子气。但那有什么关系?只要他想要,他就一定要得到。

更何况,他凭什么得不到?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付思超还是问出口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不想他与张嘉元之间永远都是这个氛围。难堪的沉默。如果可以,他希望他们彼此都能开心,就这样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相互扶助,相守相望——这样不好吗?他以为这样就很好了。

他很怕张嘉元会不开心、不快活——更怕张嘉元的不开心、不快活是因为自己。

“你感觉到的,就是事实。”张嘉元说。“你感觉到了什么?”

张嘉元没有再说什么,付思超已经什么都听懂了。他答不出口。有些话他是不能说也不该说的。这种场合,张嘉元说得,他说不得。

他真正地陷入到那种难堪的沉默里,张嘉元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耳朵,细密的亲吻落在他颊侧,开了门,转身出去了。

付思超魂不守舍地回到学校,巨大的不确定感笼罩着他,令他几乎快要怀疑一切。同社团的一个跟他关系处得不错的女生叫他出去逛街吃饭,放在平时他想都不想,但这次他去了,不仅应约,出发前还精心捯饬一番;女生夸他帅气,他心里却别别扭扭的,不是滋味儿。他第一次跟室友出去网吧包夜通宵,室友拉着他一起欣赏某位女老师的最新大作,他也提不起精神,看到开头访谈的部分就睡着了。

他察觉到有一张有形的、明确的网纠缠住了他心脏手脚。是的,它有形体。它可被感知。明明白白地覆盖着他,百般逃脱不得。

付思超再一次地失眠了。都说夜晚的人类是感性的,他主动验证了这一论调,大半夜给张嘉元发消息: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算什么。

张嘉元几乎是秒回:你呢,你有没有想要的。

答非所问。不如说是避而不答。

可很神奇的,付思超明白了他的意思。大约是在得到张嘉元具体的答复之前,他并不会毫无底线地冷酷相逼,而是预留出一点空间,给自己呼吸的余地。

原来他也清楚这近乎一种逼迫。

想明白的付思超按了按胸口,那里正隐隐地鼓噪着,一跳一跳地抽痛。非生理性的,大约是心因。

我想你好。付思超慢慢打下这四个字。

即便对面那个未成年的小孩拿他的心软做筹码,威胁他、逼迫他,他也依然——

遇到你之后,我一直都很好。

新消息的红点钻出来了。

付思超心底狠狠一跳。

——他也依然,爱着他。

哪怕这份爱意与张嘉元想要的并不一致,他曾经这样大方地施予着自己的爱意,从不悭吝,从未回避。张嘉元呢?接受着爱意的他,在想些什么?

付思超扣住手机,无比憎恶那个感性论调。如果不是夜晚,他绝不会失态到眼泪模糊视线。如果人类永远不会感性就好了。

其实他最近过得不大好,几门必修课期中考都被隔壁班学霸压一头,奖学金一分综合分之差被班长抢走,体育课一千米和排球不及格补考。就在昨天,他拼着一口气跑完一千米,累得想一头撞死在原地,忽然特别特别希望张嘉元能在他身边。

他都想象得到张嘉元会对他说什么。别坐,站起来,慢慢走。诸如此类。

他会听话的,如果是张嘉元跟他说这些。他一定会从地上爬起来,拿着张嘉元递给他的矿泉水,沿着跑道慢慢地走。而不是死狗一样瘫软原地,心肺运转过载,下一秒就会骤停。

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张嘉元不在他身边,正如过去的无数个白天,他们的生命一开始并无交集,是谁给了他这样的错觉?好像他们会牵着手一起过一辈子。

对了,他们是名义上的兄弟。一个户口本上的亲人。那张薄纸、那个身份,让他以为他们的未来只会更好,没有分离。天啊……他怎么敢这样想。这太离谱了。

他要捆绑张嘉元一辈子吗?他凭什么?张嘉元总要远走高飞,他凭什么要张嘉元陪着他留在原地?

付思超痴痴望着操场,捏着自己的水杯,前所未有地明晰了一个事实。他与张嘉元之间相隔着的不是三岁、三年,是一整个时空的距离。隔着亲情、隔着家庭、隔着现实,隔着不断成长的花枝。

永远含苞,所以永远待放。

听说班长下午领奖学金去了。付思超听见室友们在阳台上边抽烟边议论他。这个数呢,可不老少了。你说超儿亏不亏心?比那个学神差两三分,体育还得补考。是轮不上他领奖。

付思超点开手机,一声不吭地买了张机票。是,很丢脸,落荒而逃,实在不像话。可他还是想要见到张嘉元,现在立刻马上。

飞机凌晨落地,他给张嘉元打了个电话,站在张嘉元学校外面的栏杆边,太阳就要升起来了,但还没完全露脸,这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

张嘉元出来了。看到他,说:“你能翻墙进来吗?”

付思超就摇一摇头:“不能吧。万一被保安看到了,影响不好,也说不清。”

“那我过去。”

说着一踩栏杆,单手一撑,翻身落地——就在付思超眼前。

然后把他抱在怀里,抱起来,转了半个圈,问他:“你是不是想我想到哭啊?”

张嘉元的本意是调侃,他们之前经常这样的。没想到付思超真哭了。双臂蜷在他胸前,颈子瑟缩着,大约是费力气躲冷风,半天没离开。

他有点慌。无论航班落地前后,他都只是接到了付思超的一个电话,并不知道在此之前发生了些什么。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拥住怀里的人,在这些未知的失落困顿无力面前,他所能做到的就是提供情绪价值,付思超需要,他提供,这就够了。

付思超哭得够了才抬起脸,很响亮地吸了下鼻子,眼睛睁得圆圆的,威胁张嘉元不许将今晚这事告诉爸妈,也不许出去到处跟人乱说。当然,这威胁在张嘉元眼里充其量是一种另类的撒娇。只不过面对付思超认真的表情,他很难不点头,稍微用心地敷衍一番。

“好,我不说。”他从后面摸了摸付思超柔软的头发。“但你要告诉我怎么了。”

付思超没答。挣开他的怀抱倚着栏杆呆坐一会,沉默一会,再一次伸出了手。

张嘉元便也没说什么,默默回抱他。

都到这会儿功夫了,付思超才好像终于回过神来,寻常兄弟一般同张嘉元闲话家常。说说学习,谈谈交际,叮嘱要记得陪伴父母云云。

关于未来,关于生活,关于成长的轨迹。

张嘉元坐在他身边听着,面上温驯地点头,内心半是煎熬半是沉浮,背后发了一片冷汗。

他想这算什么呢?这些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吗?是一个暗示吗?或者一个信号。要说也是危险信号。

付思超——这家伙——不会真把他当弟弟吧?天底下就没有这种兄弟。半夜偷吻,当面告白,哪有这种兄弟。

如果维持着欲语还休的暧昧,张嘉元会比任何人都享受。因着这暧昧,付思超的一应言谈举止仿佛都要比平日里含混不清、黏腻牵连,含了两分不敢见光的怯懦情态,他想这应该就是在害羞——就算不是,他也会重命名让它是。多么可爱。可如果暧昧到最后的下场是把人驱逐离场,逼迫双方不得不各自退后一步,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

破晓红日跃出天际,在云间泼洒万丈光芒。付思超停止了絮叨,愣愣地注视那里,阳光还没到刺眼的地步,万事万物都仍是新生模样,所有的生命都还来得及继续成长,每个人、每件事,都有无穷尽的余地,自由生发。

一片宁静中,张嘉元忽然转头吻住他。唇瓣柔软,小心翼翼,轻得像吻一朵清晨初开的花。

付思超闭上眼睛,有一些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一路狂奔向未名末路,避无可避。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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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给 @嘻嘻西西吸 。

还有中和下,周末写了发。

鞠躬,让我们有缘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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