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34610(cp见tag,仅代部分感情指向);
·久别重逢,之前与之后的一些生活碎片;
·非线性叙事,文风复健;
·星际潮汐,万有引力;
·内容纯属笔者臆构,一切不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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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ps】万有引力
0、
月球围绕地球公转,地球围绕太阳公转,太阳赐予星辰光芒,漫天星尘眷顾月光。
1、
“欢迎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赵磊把电子请柬转发给焉栩嘉,说那是他大学同班同学,下周六结婚,邻市。焉栩嘉说哦,随多少礼合适,赵磊不答,问他你跟我一起去吗。
那边很久没有回消息。
过了一小时三十六分钟二十一秒,那边说,你同学结婚,我去不合适。
赵磊放下手机,从衣柜暗屉里数出六张现金拆了枚红包装好,打开12306的APP买了张下周的车票。
焉栩嘉下班回来发现家里没人,只有桌上拿碗扣住的两盘清炒时蔬。也没有留任何消息,给赵磊打了个电话,说是有点急事赶不回来,饭已经焖好了,让他先吃,不用等。
打开电饭煲,水蒸气扑面而来,镜片上一层迷濛白雾。焉栩嘉盛了一碗,一口米饭一口时蔬,忽然一抬眼,墙上挂钟的指针正在逐渐指向八点。
他放下筷子,再次拨通赵磊的电话:“你一个人去可以吗。”
“我票都订好了。”
“中午还是晚上?”
“早上去帮忙,宴席在晚上。”
“注意安全。”
那边笑了一下,“下周才出发。”
“我想你了。”
“……”
焉栩嘉清了清嗓子,“给你留灯。”
“不用给怕黑找理由。”
“那我不留了。”
“别,”赵磊又笑,“不知道几点才能回,你睡吧。”
到家已是凌晨。赵磊站在玄关处靠着墙闭上眼停留了一会,捏紧钥匙串打开门,尽量不发出声音。卧室里焉栩嘉向里侧卧着,赵磊掩上房门,洗漱完坐到床边换睡衣,衣角被轻轻拉了一下。
“怎么不睡?”
“你开门我就醒了。”
“刚去棚里临时录了个demo——”
“我们做吧。”
赵磊从焉栩嘉手里拽回衣角,“我刚洗完澡。”
焉栩嘉按住他的手,倾身咬向他的嘴唇。台灯关上后房间失去唯一的灯源,双眼开始能逐渐感知外面的光线,赵磊看见天际忽坠一线极细极亮,由远及近,似一枚星子划过。
“嘉嘉、流星……”
“嗯?”
“我是说外面,好像有流星。”
“别看外面,”焉栩嘉低声,“看着我。”
赵磊拒绝不了焉栩嘉的要求。等他再次洗澡回来,焉栩嘉正看着窗外发呆:“流星真的那么好看吗?”
“一瞬间,就是它的一生。好比烟火与蜉蝣,人们赞美的是竭尽全力。”
“流星是天体的浮尘,它们被地球引力牵引,避无可避地陨落,这是一种悲哀,也值得赞美么?或许它们只是竭尽全力想要逃离最终的宿命。”
赵磊坐到焉栩嘉身边,抚过他侧脸:“你是流星吗?”
“你想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我想说,既然你不是,那就不必为流星悲哀。”
“我没——”
“睡啦。”赵磊按下台灯开关,“六点四十,我准时叫你啊。”
“哦,我有个事忘记问了。”焉栩嘉忽然说。
“什么?”
“你同学那个婚礼,翟潇闻也去吧?”
2、
“欢迎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焉栩嘉在微信上同时收到了两份电子请柬,他回完赵磊,再点开第二个对话框,发送者来自夏之光。
他动动手指:“你这是在暗示要我陪你去翟潇闻那个同学的婚礼吗?”
对面秒回:“我都不去你去什么?”
“那你是想通了跟我求婚?”
“我真是昏了头才跟你说话。”
“说吧,请吃饭还是借钱。”
“下周我过来,还要我请你这个地主吃饭吗。”
焉栩嘉敲字的手指悬停半晌,“什么时候?”
“小翟去他同学婚礼,我想着咱俩好久没见了,过来看看你啊。”
焉栩嘉切换APP查了对面发来的车次信息,“……好巧,你跟赵磊其实同班车,早上他过去,下午你过来。”
“靠我忘了,小翟的同学不就是磊哥的同学……我还想吃他做的牛排呢。”
“几个菜啊喝成这样,还牛排,我能让你进门?”
“你等着,我现在就截图给磊哥。”
“P图谁不会?”
来往几十句对面终于不吭声了,焉栩嘉笑着放下手机,忽然想起好像没给赵磊发来的新消息回复。
都怪夏之光,他心想。高中那会儿就这样,每次一跟夏之光说话他就容易顾不上赵磊的感受,话赶话到最后就是一拍即散,三个人都不舒服。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社团活动,出于对探索宇宙的兴趣,那时候他们都报了天文社,分小组自然也分在一起。有一回他们悄悄摸进社团老师办公室拿到装有天文望远镜的立柜钥匙,半夜撬开天台铁门把望远镜搬了上去,结果不知道因为什么事闹起来,争执间撞坏了望远镜,赔偿事小,全校通报批评才真叫丢脸。
“所以你还记得为什么吵吗?”夏之光把带的特产扔进焉栩嘉怀里,“诶,我还一下想不起来了,好多年了啊。”
“是,好多年了。”焉栩嘉没有正面回答。他掂了掂手里的份量,“说你傻你还不高兴,哪有带这么重的东西坐车的?”
“我这不是不好意思空手上门吃饭么?”
“带点特产就好意思了?”
“不吃拉倒。”夏之光哼声,“磊哥知道我过来吗?”
“我先带你去饭店。”
“……嘉哥是不是有点不厚道,我大老远过来,怎么着,打算吃个饭就对付了?”
“是接、风、洗、尘。”焉栩嘉一字一顿,“这么失望,我现给你买张返程票送你回去?反正还没出车站,谢谢夏先生大老远来一趟带的特产。”
“过分了啊!”
在包间坐定,焉栩嘉嘱咐服务员起菜,然后给夏之光倒了小半杯酒。夏之光没有拒绝,直接端起杯子薄薄抿一口:“车就停这里?”
“嗯,我家离这里不远,走回去就可以。”
“算你有良心,还知道留宿。”
“不是啊,给你订了酒店——”
“我现在就给磊哥打电话……”
“——然后退订了。”焉栩嘉也给自己倒了一点,“因为不想给你花钱,尤其是我的私房钱。”
“我举报,你藏私房钱养傍尖儿。”
“你这一天天的能不能跟翟潇闻学点好词?”
3、
“欢迎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夏之光只看了电子请柬的文本信息,重点是时间与地点。
“就在市里,很方便啊。”
“对呀,所以我跑不掉,肯定得去。”翟潇闻两臂大张摊在他身边,“家里还有现金吗?带五百够不够?”
“红包许双不许单。”夏之光想了想,“你包个六百好了。”
“行。”
翟潇闻跳下床数出六张红票子,家里的现金都搁在储物柜最底层带锁的抽屉里,他跪在地板上开抽屉,衣物紧贴背脊,一道曲线流畅顺延。夏之光看得脸热,不知怎的就想起他们认识那天,这人也是这样,秋叶一样轻飘飘撞进怀里,背脊贴近他身体,抬头道歉的声音温温软软,像他最常吃的那种西柚味薄荷糖。
“下周六?”
“周六晚上,不过白天我要过去帮忙,晚上闹得久估计又走不掉。”翟潇闻包好红包,转身回到床上凑到夏之光唇角一吻,“我先提前请假,回不来就算了。”
“我又不查岗……”
“就不能担心一下我的人身安全么,我这么可爱且魅力四射迷人却不失风度?”
“我担心一下对方的人身安全比较好?”
“说真的,”翟潇闻逼近夏之光直视他双眼,“这么放心我呀。”
“不就吃个饭吗?”
“……”翟潇闻一笑,“是,不就吃个饭嘛。”
“你很紧张诶。”夏之光拉住他的手腕,“难道,你那结婚的同学跟你有过一段?”
翟潇闻一撇嘴,“你在想什么啊。”
“我错了好吧,我错了……”
夏之光把上述对话向焉栩嘉复述了一遍,没等对方回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是真忘了这茬儿。”喝得太快,他甚至被白酒噎了一下,“等晚上小翟看见磊哥,你说他会怎么想啊。”
“……”
“干嘛,吓到了?”
“不,是槽点太多无从吐起。”焉栩嘉挟了一筷子苦菊塞进嘴里——苦菊败火。“如果你平时就是这么疑神疑鬼,那他这样,我觉得很正常。”
“我没有,谢谢!”
“所以现在紧张的是你对吗。”
“你不紧张?”
“连续紧张一周我压力也太大了吧……”
“你是在嘲讽我迟钝了一周?”
“我没有,谢谢。”
夏之光自斟自饮小半杯,“唉,现在想想,当时是不是有点……?”
“什么?”焉栩嘉打断他未竟的感慨,微微笑了笑,“有点什么?”
“……没什么。”
他们能认识是因为翟潇闻到夏之光所在部门实习,翟潇闻性格好相处又格外爱笑,还自来熟,两人关系迅速亲近起来。熟了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个翟潇闻就是赵磊大学时期的恋人,只是异地不免生疏,感情自然渐转冷淡。
共事一段时间,夏之光已经能明确感知这种转变。他就想,我的机会来了。
那天他在车站外的雨里等了四个小时,几乎快要等不下去,好在还是姗姗来迟。
4、
“欢迎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翟潇闻点开电子请柬,指尖从最上滑到最下,熟悉的字眼撞入眼帘。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大学校园那四年,逃过的选修课、挂掉的学分、食堂的饭菜、懒散的辅导员……当然,还有那个人。
很久没有想起过的那个人。
婚宴定在周六,临出发前一晚他几乎失眠。夏之光的睡眠质量也不好,受他影响,在边上翻来覆去烙煎饼。
“明天我去找嘉嘉。”夏之光说,“不然我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了。”
“哦。”翟潇闻说。
“闹得太晚就让你同学安排住宿,别走夜路,不安全。”
“嗯。”
“结束后早点回来。”
“好。”
“睡啦。”
翟潇闻在被子下握住夏之光的手,“晚安。”
第二天先去同学那里帮忙,男方要准备一堆仪式迎接女方,夜里休息不足让他头昏脑涨,热闹完之后眼皮子困得直打架,遂跟同学说了一声在客卧拼了两张椅子补眠。醒来已近傍晚,翟潇闻发现身上多了一件薄外套,带一点清淡的檀木香,也不知道是谁的,顺手就挂在椅背上了。他跟朋友前往婚宴现场,落座后扫视一圈,目光在某处停留一瞬,即刻挪开。
宴席开场,司仪站在两位新人中间说着俏皮话,等交换戒指互相起誓的环节结束就是表演节目了。翟潇闻唱歌好听这点他同学都知道,他也用行动回应了同学的信任,调好伴奏就预备上台。
台上却还站了一个人。
翟潇闻悄悄握紧话筒,又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放松,一步踏上舞台。
钢琴前奏响起,他关掉话筒,走近那人身边。
“好久不见。”
赵磊没说话,凝视着翟潇闻的双眼轻轻笑了一下,然后调转视线,微微低下头去。
翟潇闻不问他为什么也站在这里。这首歌他们大学时唱过,有一回期末考试周结束,班委组织去KTV庆祝就点了这首歌,他们明明没有事先排过,偏一人一段刚刚好,不仅没抢拍,还互相和声,唱完后收获一片掌声,都夸好听。
[学着遥望/手却不会放]
那时的他们在KTV包厢昏暗缭绕的光线中四目相对,隐秘的期待在心口破土生长。
就像现在这样。翟潇闻抬稳唱句,视线追着赵磊不放。
[对吗/你深爱着那样的我对吗]
他想起最后一次主动去那座城市,行程匆忙忘记带伞,被淋了个里外通透。其实本不该这么狼狈,只是他以为生活会嘉许他的勇气,现实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那个男孩站在他面前,看着比他小一点,说出来的话却不见幼稚,甚至有些残忍。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个很在意细节和浪漫的人,偶尔理想主义,你觉得这样的行为会感动他,这不奇怪。但你知道我们生活在一种怎样的现实里吗?时间会带走很多东西。如果你还要继续等下去,可以,我陪你等,但我敢保证,他今天不会来。”
“你不是输给我。”男孩提起一边嘴角,“你输给任意什么,都不会是输给我。”
[怎么爱一个人我都没忘]
赵磊拿着话筒从他身边错身而过。
翟潇闻好像再次闻到了那种熟悉的、清淡的檀木香。
5、
月球是地球有且仅有的卫星,地球是太阳八大行星之一。太阳稳定给予星系独属恒星的能量,星尘弥散,向月球投下目光。
6、
赵磊几乎就要接不住翟潇闻的目光。
好在,还是接住了。完成演唱后分开两边下台,他把话筒交还司仪,回过头时视线隔着半间宴会厅,准确找到了翟潇闻的身影。
白天过来同学家里时迎门仪式已经结束,他帮着给一地狼藉收了尾,发现客房门虚掩,便问里面是不是有人。同学说小翟在里面休息,辛苦他早上帮忙,让他多睡一会吧。
赵磊嗯了一声,走进房间脱下外套轻轻盖在翟潇闻身上,手指移到颈侧颊边,只要向下一点,就能触碰到温热柔软的皮肤。
可指尖微微颤着,这一点微小的距离,怎么也压不下去。
一如他与他分别的这些年。
赵磊怔怔看着熟睡中的翟潇闻,直到久曲的两腿酸麻,才惊觉这份想念已属逾越。
外面喧闹仍旧,他反手带上门离开,不多停留哪怕一秒。
他们是大学同班同学,不过真正更进一步是在某次班级聚会之后,他们合唱了一首歌,心绪在旋律中交汇涌动。交往本质源于彼此吸引,赵磊心想,如果用天文作比喻,他们就是浩渺宇宙里两颗微小的星际浮尘,万有引力使然,前半生铺垫良久,悬停辗转,终归相遇。
然而在校园这座象牙塔里,人们以为所拥有的真挚与永恒,回头再看,只是时间给青春的一种附赠罢了。
他就曾这样以为着。
因为他发现,时间给每段人生不同的附赠,走出那一段,赠品合该双手奉还,须知留也留不住,人们嘉许竭尽全力的勇气,却并不怜悯求而不得。
那两颗星尘也比喻不当。一颗确是愿意挣脱牵引奋力一跃的流星,而另一颗,原是围绕行星稳定公转的卫星。
今天这曲本不是合唱,是他专门向安排节目的司仪询问详情,一番商量后才有同台的机会。他想把这首歌送给当年、现在以及以后的赵磊与翟潇闻,下次再见,心口便不要再悸动如此,满怀期待。
[对吗/你深爱着那样的我对吗]
没有什么好期待的了。
晚宴临近结束,人群三三两两各自搭伴,赵磊订了最近一班车次的票,直到走出酒店,也没有回应翟潇闻走近他时说的那句“好久不见”。朋友开车载他去高铁站,夜长路远,他点开微信拉出通讯录,点击翟潇闻的头像,“发消息”。
对话停留在六年前。
往上翻聊天记录,沟通越来越少,句子越来越短,最后连敷衍都欠奉。
——“明天还过来吗”
——“雨大了,有没有带伞”
——“有点想你”
——“不回去了”
赵磊的目光长久地落在他与翟潇闻最后一次对话上。
——“等我”
——“嗯”
退出对话界面,身边的朋友问他:“谁啊,你看半天了。”
赵磊匆匆弯了弯嘴角:“一个同学。”
7、
翟潇闻没有等来回应。
一如他与他六年前那次分别。
长距离的时间与空间麻痹思维,让他忘记感情需要共同维系,他用沉默留白缓冲,得到的却是一阵忙音。跳上前往那座城市的列车,他坚定地敲下“等我”发送过去,一直到列车驶入站点,才有轻飘飘的一句“嗯”。
没关系,翟潇闻想。我有这时候站出来的勇气,远没到无可挽回的境地。
结果就是空等四个小时。走出车站,夏之光撑着伞在门外等他,他走进伞里,刚要说话,雨停了。
夏之光说,回去吧。你都湿透了。
翟潇闻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闷声答道,嗯。
工作上夏之光对他颇多照顾,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做为前辈,夏之光风趣且有担当,很有责任心,为人真挚热忱,没道理不被喜欢。
于是翟潇闻主动牵住了夏之光的手。
夏之光收起伞。天际乌云渐散,日光炽盛,大放光明。
婚宴结束后照例还得闹一闹洞房,夜近凌晨,同学给翟潇闻安排了住宿,翟潇闻笑着婉拒了,他还是想尽快回家。
抱了久别重逢的念想,见面之后只有久别的疏离,没有一丝重逢的欢喜。
家里没人,夏之光估计在焉栩嘉那边留宿了。翟潇闻躺在床上双眼大睁,起身就着床头的冷水吞服一颗褪黑素,翻覆一会儿,还是闭不上眼。
身边空空的,他有点不习惯。
大门外忽然传来一下重物撞击的声音。翟潇闻心里一惊,翻身下床,门已经开了,玄关的声控灯照亮一小块空间,他看见夏之光嘴角挂着青紫。
“你……”
“你果然还在!”夏之光啪一声按下客厅吊灯开关,骤亮的光线照得翟潇闻眼前一花,“听我说,小翟,你听我说,我有很多话要告诉你……”
翟潇闻走过去,抽了抽鼻子,一阵酒气。“嗯,你慢慢说,我听着。”
“你跟他好久没见了,今天终于……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夏之光你是不是担心我会跟赵磊跑路呀。”
不得妥协,还是妥协。翟潇闻猜夏之光心里是这样想的。
夏之光捂住脸,“其实……那天你去找他,他没来找你,是因为——”
“你跟谁打架了?”翟潇闻皱着眉打断他的自白,“平白无故的焉栩嘉干什么打你?”
“……磊哥。”
翟潇闻惊地微微张开嘴,“他?你?”
“因为我和嘉嘉骗了你那天根本不是那样的!”夏之光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垂下眼,不敢抬头看翟潇闻了。
半天没声音。夏之光疑惑抬头,翟潇闻正把从柜角里翻出的棉签细细地沾上酒精,站在他面前举起手,说:“蹲一点。”
夏之光直愣愣地望着他。
“我说,你蹲下去一点,我好给你消毒上药。”
“可是——”
“够了。”翟潇闻低声,“别说了。”
“那些事情,我不是不知道。”
8、
“我们这样——嗝,挺不厚道的吧?”
“你喝多了。”焉栩嘉差点架不动肩上的夏之光,“自己把自己灌醉,不愧是你。”
“等磊哥见到小翟,你说他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我俩挺混蛋的,然后掰了,他们破镜重圆啊?”
“你脑子跟酒精一起进了胃吗?”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我要把小翟看好了、看住了……”
“你能管他一辈子?”
“我是感觉怪对不起他的。我没你那么坦荡,我还奇怪呢,你怎么就跟没事儿似的……”
“……夏之光!”焉栩嘉压低音调、抬高音量,喊得掷地有声,在小区上方回响。“你听好了,我从来没认为那件事有对不起谁过,无所谓别人怎么看,我问心无愧!”
“你敢把这事告诉磊哥吗?”
“我不怕说,有什么要紧的,他来我也一样。”
夏之光沉默了一下。“你不介意设计。我介意。”
“没关系。”焉栩嘉用力拽了拽夏之光的衣领,刚刚推搡中扯出的褶皱一下被压平。“他不介意就好。”
夏之光推开焉栩嘉的手。他忽然笑起来,“嘉嘉,你撒谎。磊哥一定会不满,所以你从没有告诉过他;因为你知道如果你说了,他跟小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焉栩嘉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四目相对间,身后传来一句:“你们把我当傻子,是吗?”
“你怎么……”
“如果只是小事,你会瞒我到现在?”赵磊扯开衬衫衣领的手气得发颤,“谁能告诉我那天怎么了?嘉嘉,你不是不怕说吗?来,你告诉我,潇闻到底为我做了什么?”
焉栩嘉看着他不说话。
“好,你不愿意;光光你来说,你都知道对吗。”
夏之光叹了口气,“小翟……去找你了。”
“然后?”
夏之光没能说完,因为焉栩嘉反手一拳打过来,唇角撞在犬齿上,立时便出了血。他愣在那里,不是因为这一下痛得狠了,而是这个场景莫名熟悉,让他想到高中那次被全校通报批评的经历。
他也记起了那次争执的起因。有一颗流星下降的轨迹被望远镜镜头捕获,是奋不顾身地追逐?还是不可抗拒地坠落?他们三个由此开始闲聊,明明是你来我往的辩论,说得越来越多,话题却转向跟开头完全两样的地方。
打起来是因为焉栩嘉对赵磊说行啊,等你以后结婚我当伴郎,给你包个六百的红包,六六大顺,你跟她过日子去好了。
谁都想不到赵磊会动手。
但是现在的赵磊能想到焉栩嘉为什么动手。
他挡在夏之光身前,“嘉嘉。”
焉栩嘉很快道歉:“对不起。”
然后越过赵磊的肩膀,直视夏之光的眼睛,“我跟他是共犯,所以不想他告诉你,很正常吧。”
夏之光揉着嘴角嘶嘶抽气。
他与他共谋,怀着同样的目的,可真的了愿,思来想去,却好像并不安稳。
9、
“那天什么都没发生。”
那天焉栩嘉过生日,夏之光跟他说,翟潇闻买了车票,好像要找赵磊说什么。他说哦,那正好,也该结束了。
这一段褪尽颜色的感情,淡而又淡已经看不出,勉力维系,没有意义。
他要赵磊陪他过生日,自己则去车站找翟潇闻摊牌,也没说几句,很多东西本来就不用说得太分明,想要懂的自然会懂,装傻的点出主题也只作不闻。
“所以那天潇闻冒雨来找我了是吗?”赵磊拿出手机,“这句话是你替我给他回复的?你怎么能——?!”
“我不能吗。”焉栩嘉从赵磊手里抽过手机,按亮屏幕手指轻点,密码0923,就像解开自己的手机一样轻松。他把手机递回去,“那你问他好了,我跟他说什么了?”
手机界面显示是通讯录。赵磊看着那个名字,点开通话,又迅速挂掉。
再点开。再挂掉。
点开。挂掉。
“……”一片沉默里,夏之光准确听到了自己上下起伏的心跳。他支吾着,“那个,我想回去。”
“这么晚了,你怎么走。”赵磊放下手机,“今晚留我这里,明早再说。”
“我送你。”焉栩嘉盯着夏之光。
赵磊也转过身,“太晚了。”
“我真的想回去……”夏之光被这两个人看得发毛,“小翟万一在等我回家呢?”
说完他就想给自己一耳光。这种时候就不该提到翟潇闻。
不在场的第四个人却好似一个休止符,终止了这段无理取闹的对话。焉栩嘉拽着夏之光送他去车站,赵磊独自往回走,走着走着听见不远处一对情侣大声喊:“哇!那是不是流星?”
他抬头,一道细细的弧线划过天际,尾端一点微明,已近余烬。
是竭尽全力奔向终点?还是逃逸失败被牵引捕捉?
赵磊站在原地望向沉凝天穹,不知道这个问题该被谁解答。
焉栩嘉反手带上门,家里没开灯。他走向阳台,那里摆了一台天文望远镜,是他们同居后买的,不过他们很久没有用它看过星星了,工作很忙,生活很累,不是不再喜欢天文,而是那种坐下来慢慢调试镜头距离的耐心与余裕,好像已经在日复一日中彻底失却。
不出他所料,赵磊正弯腰调试望远镜,窗户大开,有风透进来。
焉栩嘉站到他身边,“你外套呢。会着凉的。”
“落在同学家里了。”
“不要了?”
“不要了。”
“……”
“嘉嘉,”赵磊轻声,“原来引力真的很致命。你看那颗流星,它逃逸失败了。”
“你不是说它挣脱了吗?”
“那是他,不是我。”
焉栩嘉一愣。
“不过,也没关系。”赵磊借用镜头拓宽视野,眼前一片无垠夜空。“它向下坠落,最后会被接住的,对吗?”
他不问焉栩嘉那天对翟潇闻说了什么,因为他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改变结果。
焉栩嘉看着他,“嗯。”
星际潮汐,万有引力。人与人之间总归是彼此吸引,天体稳定运行,他们在宇宙中漂浮,轨迹交互叠加,相遇,又错过。
奋身一跃的不再回头,逃逸失败的向地心坠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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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ever young》很好听。
但是我复健失败了。
感谢大家前几天祝我生日快乐,在这里遇见你们,大概是我这段时间最值得开心的一件事。
(顺带一提某知名不具的瑞秋老师,自己生日自己写生贺可还行哈哈哈哈哈,这篇交了,等瑞秋老师一个评论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