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心如愿

创作苦旅,踽踽独行;出走是常事,相伴是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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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ps】赤地降雨

·AU,前作见主页/文章合集,完结作品《不可抗力》番外篇,一个简短的后续故事;

·独立阅读或无影响

·画面零碎,非线性叙事

·内容纯属笔者臆构,负面内容同理,一切不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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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会否你号码拿错原本紧挨着我/隧道漆黑是为成全相认一刻]

 

1、

那个名字被他修改了,沉在通讯录的最底层。手指却依旧执迷不悟,每当打开通讯界面总会快速滑动,直至看到那串号码。

点进去,退出来。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焉栩嘉走进便利店买了一瓶苏打水,付款时看见收银台旁边的货架上摆了一排水果糖,包装花里胡哨的,栓系两层撞色丝带;他挑了一小罐凤梨味的,店员笑说这是这家便利店专供,丝带可以拆下来当手链,很多小情侣都专门跑来买的。

凤梨味的糖罐外丝带是蓝色与黄色,雾蒙蒙的天蓝与明晃晃的浅黄。店员问用不用帮忙把丝带缠上手腕,焉栩嘉说不用了,我不为它而来,我只想嘴里有点甜味。

时近深秋,焉栩嘉把喝了一口的苏打水放进卫衣松松垮垮的口袋里,咬碎一颗水果糖,甜里带着甩不掉的酸,缓慢持续地刺激口腔。他坐在街角的路桩上,父亲的声线透过手机听筒显得有些失真,愤怒则顺着信号原原本本地传递过来,成为一个迅速终止通话的理由。

他又逃课了,在离开那座城市的一年之后。他讨厌一成不变的规矩,讨厌无止境的说教,讨厌校园里那套惺惺作态,讨厌静如死水的生活。

焉栩嘉屈起右手小指、无名指拟作举枪的姿势,眯起左眼对着街对面那家饰品店门口摆放的单人立镜瞄准,嘴里发出轻轻一声“砰”。

他要射杀失去目标的自己。

 

2、

迅速挂上三档,发动机低鸣着,离那座宅院渐行渐远。赵磊探出车窗看了一眼,那株巨大的山茶花树随着火焰升腾燃起了冲天的黑色烟霾,几息之后颓然倾倒,落地却了无声息,火舌一路舔舐,将一切化为灰烬。

他关上车窗看了一眼身边的周震南,对方只是沉默不语;副驾驶的张颜齐同样保持沉默,车里一片安静。

数年往事,尘埃落定。

到达边境后换乘另一辆皮卡跨越国境线,连夜赶往万象机场。途中翻山越岭一多半都是崎岖山路,赵磊低声问周震南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周震南摇了摇头,往窗外一指,抬头时,一片无匹的艶红闯入他眼帘。

铺天盖地、漫山遍野,秾艶得不真实,红得几乎有些轻浮,点点落在碧色的草木扶疏间,像美人呕尽心头血。

更像那株已经烧没了的山茶花树。

赵磊拍了拍周震南的肩,说别看了,我给你拿巧克力,你多少吃一点。

无论怎么明令禁止,金三角的罂粟种植都不会真正消失,甚至毒品交易只是金三角罪恶的一小部分,人口买卖、赌博诈骗、军火走私……这片宁静土地偏催生出邪恶花朵,金钱与欲望在这里浓缩汇集,源源不断地吞噬着心有不甘并怀揣发财梦想的人们。

与这片土地接壤,省城注定不会太安宁。

准时登机,空乘提示所有旅客关闭通讯设备,赵磊拆下SIM卡掰断,往垃圾纸袋里轻轻一丢。周震南靠着椅背睡着了,空乘拿来毛毯,赵磊竖起食指贴住嘴唇,空乘微微一笑,动作放得更轻。

落地已是深夜。赵磊换了一张SIM卡联系接应,张颜齐在电话等待拨通的间隙里忽然问他,如果当年被叫来的律师不是你,会不会现在就全都不一样了?

赵磊说也许吧。

但从来就没有如果。

 

3、

他又把钱花光了。不用试也知道信用卡是冻结状态,账户余额在他连住了几天酒店后所剩无几,焉栩嘉交不出房费被酒店经理扫地出门,拎着皱成一团的薄外套在瑟瑟秋风里慢悠悠晃着,走进一家网咖。

网咖包夜比酒店便宜得多,就是有点吵,也不太干净,不过跟酒店比起来只是脏得明显与否的区别,天知道酒店的床头柜里会不会藏着上一位房客用过的套子。

凑活两天后,焉栩嘉找了一份发传单的临时兼职,晚上结完薪资在夜市坐下来要了一碗热乎乎的拉面,吃到一半不知怎么的开始笑起来。直笑到摊主帮厨的女儿连声问他怎么了,他摆摆手,三两下吃完面连汤也喝完,一抹嘴角问她你们这里还缺人手吗,我可以跑堂,我腿脚还算利落。

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吃饭——这不是那个号码的主人希望他过上的生活,至少暂时不是。他应该按部就班地雅思托福、出国留学、镀金归来,怎么能坐在夜市低矮的小板凳上饥肠辘辘地吃一碗葱油拉面。

但他讨厌一切按部就班。

那个秘密是一条纽带,让那三个人紧密相连;曾有那么些微弱的不甘心在他心里盘旋生长,从省城回家的路那么长,慢慢的,又一点点湮灭。

倘若他早生几年,一定赶在一切发生之前制造遇见。

迷濛梦寐里,焉栩嘉茫然眨眼,裹紧身上的薄外套翻了个身。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每个人的生活都要继续。

 

4、

周震南把基础知识捡起来,花钱托了点关系,重新开始上学。某一天赵磊忽然接到了任豪的电话,他冷静思考了两秒,选择不去询问对方是如何获得他的手机号码。

任豪转移了部分资产,预备东山再起,寻摸半天,又来邀他做法务。他正得闲,差点没应下,想了想还是温声婉拒。任豪自是不解,他也不多说,三言两语寒暄过后,通话到此为止。

傍晚去接周震南放学,回去还有请来的家教帮忙补习,现在课业正紧,想要考上心仪的高校只能埋头苦学。赵磊退出房间虚掩上门,客厅里张颜齐坐在沙发一角极细致地慢慢擦着枪,一枚枚卸下子弹再装回去,循环往复,发出几声“咔咔”的轻响。

赵磊走上外面的街道,深夜无人,四下里一片安宁。路灯边几只小虫来来回回地飞着,翅膀嗡鸣,晕头转向地往灯泡撞去,高温灼烫,倏忽下坠,同伴们依然前赴后继。

他就这样走着,忽然觉出一种恍惚的梦幻来。前尘往事一概作罢,切断得太快、太干净,霎时之间有点回不过味儿,脚步明明踩结实了,却好像行在绵软的云絮上,每一步都空落落的。

一下子,他充分理解了那些惯好抽烟的老烟枪。大抵心里没个底手上又闲着的人总爱给自己找点什么事做,不然就似半空里飘着,不靠实处。

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正在做什么。也该送出国了吧?念个几年回来,就该跟焉总学着怎么打理公司了。省城那一年过得刺激快活,说到底不安稳,人生在世总要安稳,晃荡着是不成事的。

赵磊停在河道上方,夜色下水流轻缓流过,泛出一种浓墨似的质地。他点开手机通讯录,那个号码被他置顶,却再未拨通,只作视而不见。

如果他早些遇见,或者换一个地方遇见,也许真的会不一样。

可惜,从来没有如果。

 

5、

拉面摊老板心善又大方,他跑堂利落,话也不多,结工钱时老板多给他算了一成,上桌吃饭还多加了两块肉,说是他正长身体,得吃点好的。

肉是卤的,加了辣子花椒八角,香则香矣,却辣得他难以入口。焉栩嘉默默就着这两块肉吃完一大碗饭,又吭哧吭哧续下两大杯白水,忽然想起那个人每次跟他吃饭时都会嘱咐口味一定要清淡,次次不落,从不会在吃食上扫了他的兴。

出国之前没听见周家案首落网的消息,现下那三个人早都该平安无事了。他跟老板告了假,穿好衣服走出摊位,老板已经习惯了他三五不时的出游,只提醒他今天轻轨某个车站检修不停车,别记错了站点的名称。

焉栩嘉喜欢探寻未知,轻轨穿城而过,能将他带到这座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掰开糖罐,他拣了一颗丢进嘴里,虎牙咬碎糖渣,甜里掺着酸直窜鼻腔,香精调出的凤梨味儿偏生过分明显,跟把他整个人囫囵扔果酱坛子里滚过一遍似的,甜腻非常。

轻轨到站,他寻了个周遭无人的空座坐下,列车发动,轻微震荡。他将那罐水果糖摆在身边的座椅上,就在这轻微的、持续的、稳定的震荡中,困意逐渐上涌,列车停靠不同的站点又即刻驶出,光影明灭间,恍惚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面前站住,坐到他的旁边。

焉栩嘉试图确认,眼皮却不听使唤,沉重地黏连。等他睁开眼回复清醒,身边还是只有那个凤梨糖罐。

手腕忽然一紧。低头看时,两条丝带缠成一条手链系在他腕间,雾蒙蒙的天蓝与明晃晃的浅黄。

焉栩嘉猛地站起来,车厢沉默震荡,好像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人。

[会否你其实沉睡坐在我的身后/错失机会下车就算某种陷落/在无边旅途中]

我怀疑你曾来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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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标题源于黄伟文词作《1874》:

[情人若寂寥地出生在1874/刚刚早一百年一个世纪/

是否终身都这样顽强地等/雨季会降临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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