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心如愿

创作苦旅,踽踽独行;出走是常事,相伴是情分。
-如非说明,禁止转载及转载二次修改-

【rps/全员向】不可抗力(大结局)

·AU,人设全员黑化倾向注意;

·主1710黑三角,cp占比小,乱炖擦边,章节出现明晰的感情线会标注,注意tag避雷;

·勿追缘由,不可抗力;

·内容纯属笔者臆构,负面内容同理,一切不上升。

·前文点主页或目录。

(内含可能导致不良联想的极少部分描写,请勿进食时阅读)

 —————————

全员向不可抗力


23、《梦游一生》

“难得你百忙之中还抽出空来接我电话。”

纸灰飞舞。犬齿啮咬在过滤嘴上,任豪把烟搁在嘴角,多少有些影响通话质量。

那边沉默了一下,“该送送你的。”

“送什么,送我上路吗?”任豪最后吸了一口,燃尽的烟落在脚边,跟那些烧得看不出面貌的纸堆一起化作飞灰。“还是顾好你自己吧,说不定以后我就在社会版头条看见你了——赵某被捕坚持为自己做无罪辩护什么的。”

“是,说不定呢。”隔着电话,赵磊无声笑了笑,“任总……谢谢。”

任豪烧的是账本。公司从来两套账,一明一暗,分别都是做平了的,再来几家审计也是一样,不细查根本查不出端倪。他现在处理的就是牵涉到几宗大单生意的暗账,暗账没有电子版,纸面就是唯一,只要他烧完,就再不会有人能查到。

“别谢。”任豪走出会计室的套间掸了掸身上的纸灰,“当年没看出周震南的心思,被你说服是我犯蠢。”

“替我转告姓周的,”他一步跨上前往机场的汽车,“就说,后路我帮他清好了,希望他跑路顺利,如果失败也请他行行好,别把我给卖了。”

赵磊看了眼腕表,时间分秒不差。

“借您吉言,任总。度假愉快。”

之前委托焉栩嘉去跟龙丹妮交涉,算一算他们的行动也该开始了。赵磊放下手机,他也在烧东西,包括但不限于近年来经手的所有往来账目,还有大量纸质的合同单据与文件,这些事情他不愿假手他人,必须自己亲自处理才安心。

确定纸张充分与氧气接触焚烧完毕,赵磊把那些纸灰送进下水道加大水流冲走;他知道警方的技术是可以复原出部分文件资料的,只有这样才会解决得更彻底。透过周氏大楼的落地窗向下俯瞰,赵磊确信自己看见了至少两个便衣,他太熟悉公安那一套了,是不是盯梢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从安全通道下楼走后门,赵磊一拍赵让的肩要他开车去周家老宅,自己则拨通电话确认边境线那边的接应事宜。等到了老宅,现场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热闹一些,他微微皱眉,不想计划的任意一环被耽搁。

“阿七。”赵磊打开车门,“怎么不走?”

张颜齐站在周震南身边,“快了,南南说想再看看。”

“有机会还能回来的。”赵磊完全无视铁门旁举着枪的夏之光,径直走进去温声安抚,“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开车过去晚上就能到,明天中午万象飞成田,赶不上会很麻烦。”

夏之光警惕地竖起耳朵。他们这是要走?

“嗯。”周震南很仔细地把头骨擦净包好,“走吧。”

“不许走!”夏之光想也没想,枪口朝上空放一枪,“事情没查清,你们谁都不许走!”

周震南带了点微微的笑意看他一眼。张颜齐不耐烦地一枪打在夏之光脚边,他被逼着退了两步,端枪的手依然固执地不愿放下。

“之光你别闹了……”何洛洛话近哀求,“就当没看见不好吗?”

“闭嘴啊何洛洛!”那脚边一枪打得夏之光还有些后怕,说话倒是中气十足,“你他妈还记得自己是个警察吗?这周震南是干嘛的你不知道吗?你就不配当警察!”

这话说得重了。何洛洛却一时无从反驳,负手站在那里,只做不闻。夏之光恨恨咬牙,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差点让他走了火,匆忙接起一看,龙丹妮。

“阿粤说何洛洛跑了。”

“……龙局。”

“你知道还不上报?阿粤已经去现场了,你人呢?!”

夏之光语塞。挂断电话,他捏着手机站在那里,尴尬的立场让他与整个场景都显得格格不入。周震南从他身边走过时带起一阵沾了土腥味儿的风,老宅外开来一辆路虎,一个戴墨镜的矮小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正打开车门等着他们。

如果现在让他们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揭示那些真相了。夏之光不想给自己留遗憾,深深吸了口气,他扣住扳机一声暴喝:“周震南!”

底火击发,子弹飞驰。

周震南看着挡在身前的何洛洛,先是有些疑惑,然后慢慢叹了口气:“原来,你是想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啊。”

何洛洛捂着嘴点点头。他已经说不出哪怕一个字,捂嘴是怕溢出来的血沫子会溅到周震南身上。

“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些事了。你不后悔吗?”

何洛洛艰难地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做过就不能后悔的。

“洛洛!”夏之光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何洛洛会挡枪,之前放手那事不是没恨过,但他从来没有真正想要何洛洛死——七年挚友,无论如何罪不至死。

他跑向路虎,周震南一条腿已经上了车,见他过来反而停住了动作,张颜齐冷着脸护在周震南身前,不知道这警察还会发什么疯。

“洛洛、洛洛……”

夏之光惶然无措地抱起何洛洛,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还有好多问题想问,还有好多话想说,他在等一个回答,等他的挚友、曾经的最佳搭档把那些疑问通通解释给他听,怎么忽然之间就成这样了?

何洛洛眨了眨眼,喉头嗬嗬有声,就是说不出话来。他抬起手,竭力抚上夏之光的肩颈,肩胛处有一个显眼的疤痕。他还记得那是一次追逃时夏之光为了救他留下的,当时痛得夏之光龇牙咧嘴,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原来受伤是这个滋味。

仿佛命运的玩笑,夏之光一共开了两枪,其中一处刚好打在他肩胛,也是贯穿伤。

这样就算还尽了恩情吧,何洛洛模模糊糊地想着。他这一生就欠了两个人,现在都已还清,他生不带来,走了也不带去什么。

虽然他还有好多话想告诉夏之光,他们之间还有很多误会没有解开,但是来不及了。他曾偷偷设想过无数次自己的结局,最好的一种就是一线殉职,并且死在夏之光怀里,现在这样其实算不上殉职,好在走之前能见夏之光最后一面,他也就心满意足。

“夏警官,你还要跟着我吗?”周震南扶着半边车门笑道,“如果你现在带他回市里,说不定还能有救。”

夏之光只是抱住昏迷的何洛洛恶狠狠地瞪着他。

“哦,对。”周震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这个也没什么用了。”

赵让正往老宅里泼撒汽油,周震南拿着它在夏之光面前晃了一下,然后奋力一甩,小小的U盘落入庭院的一地草木中,转眼消失不见。

夏之光怔怔看着,并没有动。因为他忽然想起,再也没有人能从身后拉住他了。

“选择我给到你。”周震南坐进汽车,“夏警官,我们有缘再见。”

 

高速公路两边的风景永远都雷同。焉栩嘉摇下车窗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心里算算时间,赵磊他们应该已经过了边境线。他父亲专门让二叔来省城接他,等一到家他就得收拾收拾准备复学,家里隐约得了些周家的风声,给他紧急联系了一所国外的高中,三天之后就上飞机。

听说周家被立案调查,涉案金额巨大,现在警方正全城警戒搜捕相关人员。焉栩嘉把手机倒扣在大腿面上,副驾驶座的二叔回头看了一眼问他怎么了,他笑了笑说没事,有个朋友也要出国,不知道现在到哪了。

刚刚得到消息,金三角跨国行动中抓捕了一名制毒师,事涉周氏一案,因为没有相关引渡条约,双方已经在准备谈判。

焉栩嘉靠着车窗向外看去,夜色渐凝,路灯急掠。

[所有嘈杂的声音/永远彻夜回响缠绕在屋顶/他们随黑夜一同坠落远去]

迎娶了又一个崭新的黎明。

 

24、《不是爱人》

赵让咽了咽唾沫,手掌握紧方向盘,后背上一层细密的汗。赵磊问他跟不跟周总他们一起走,他说不了,还有点事情没做完,得先回一趟市里。其实他撒了个谎,哪有那么多事要做,他只是想去送一样东西,送完就准备离开省城到它乡另谋出路。

一个U盘正静静躺在他的裤兜里。

周震南扔的时候他在倒汽油,一打眼瞥见了,刚好落在山茶花树下。他想起张颜齐跟赵磊几次对话提到的那些事,这个东西好像挺要紧的,尤其是对刘也,是个顶顶重要的物什。于是赶在大火彻底烧起来之前,赵让冲进庭院从茶花树下找到那个U盘,想把它送还给刘也。

赵磊最后确认了一遍他暂时不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钻进了路虎。赵让启动来时那辆黑色帕萨特,与身后已经开远的路虎背道相驰。

回城的路上看见那个姓夏的警察背着满身是血的同伴一路狂奔,跑得很是辛苦。他一瞬间想停车载他们一程的,转念一想自己真是疯了,这警察刚还拿枪指着周震南呢,才不要他们上车。

到派出所外,里面竟然没什么人。赵让没有停车下来,他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路上多了很多警车,有些不挂警车牌照但能看出来是因为警务出外勤,不说全城戒严,最起码是一次规模很大的行动。

所以他要到哪里去找刘也?

 

夏之光机械地迈动两条长腿在一眼望不到头的水泥公路上奔跑。背上早没有声音了,他一叠声地喊着“洛洛、洛洛”,得不到一点回应。

跑、跑、跑。他想为自己和何洛洛都争取一点时间,如果可以,他希望何洛洛能再睁眼看看他,哪怕只是喊一声他的名字。

一辆白色桑塔纳迎面驶来,稳稳刹住。夏之光一头撞在引擎盖上,手臂往后一撑,护住了背上差点滑落的沉重身体。市局刑警大队队长彭楚粤从车上下来,看了一眼瘫软在车前的夏之光和他背上的人,眉头拧成一团。

“……上车。”他有心责骂,临了还是什么都没说。

把何洛洛半拖半抱进车里,夏之光紧紧攥住那双失温的手一语不发,彭楚粤一脚油门进了市区,先送人到医院急诊。医生们一拥而上,夏之光一屁股坐进急诊室外的墙角里,彭楚粤站在他身边拿脚尖踹了他一下:“怎么回事?”

“我开的枪。”夏之光的嗓子哑得不像话。他把九二式交到彭楚粤手里,边上送药的小护士看到吓得一下走远了。“彭队,下处分吧。”

“现在是说处分的时候吗。”彭楚粤戳着他的脑门恨铁不成钢,“这次行动厅里下了指示,龙局高度重视,你还跟我说处分?”

“那我能说什么?能说什么?是我开枪!害死了他!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夏之光你给我冷静一点!”彭楚粤一把按住他抖动的肩膀,“这里是医院!你冲我吼什么吼?”

“对不起……”夏之光捂住脸,“我不想的,真的,我从来没想过……阿粤我怎么办啊?我怎么办?”

彭楚粤别过脸,“哭什么,男子汉哭成这个样子,丢人。”

急诊室大门被打开,一阵类似于工地上打桩一样规律性起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医生摘掉口罩,很为难地看着彭楚粤:“我们已经上萨博机了……”

夏之光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心想翟潇闻说得对,原来流血真的会把一个人活活耗干的。

“周震南他们往边境线去了。”他抹了把眼睛,“通知边防布控吧。”

 

赵让挂了二档在周氏大楼不远处徘徊,暗自盘算着离开省城之后干点什么好。他觉得刘也之前跟他说的不无道理,周震南给了他一笔钱够一阵开销的,如果能就此离开这里找份正式工作,也不是不可以。

他还年轻,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消磨,花点钱什么的去技校念一念,出来后靠手艺养活自己,想想就不错。这么一看他的前途好像也有了些不一样的光采,不必再似从前那般摸爬滚打拿命换钱。

车从某条巷道过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赵让停车靠边,心里有些隐隐的雀跃,虽然他不知道刘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能再见一面就很好。

“刘所!”他猛一拍刘也的肩,后者吓了一跳一声“我操”脱口而出,一看是他才送了口气,赵让注意到转过身的刘也手是握住了枪把的。

“你怎么不走?”

“你怎么在这?”

异口同声。

赵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是要走的,磊哥还问我呢,我想着回来给你送这个,所以没跟他们一起了。”

刘也看着赵让手心里的U盘,思绪千回百转,一时五味杂陈。

“谢谢。”他抓过U盘,“我……本来想上去找一找,”指了指周氏大楼,“但是现在戒严了,只能在这里等着。”

“哦,那正好,你不用上去啦。”

刘也很想告诉他,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个好警察。自己坏事做尽,早该入无间地狱,受那万蚁噬心的苦。

可看着他的眼睛,这些话,刘也一个字都说不出。

“赵让,你知道你拒绝了什么吗?”

“还好吧……”赵让抿了抿唇角,“你也说过别再跟着他们,我回去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

刘也沉默了。眼前这个大男孩儿身上沾了些黑灰,头发丝甚至被燎了一小块,不知道是从哪个火场里出来。省城戒严外松内紧,现在回来无异于自投罗网,他都准备走了,这人却偏要回来。对方还在絮絮叨叨地跟他说之前吃他做的蘸水的事情,他根本不想听,只想大声质问这人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拿命来开玩笑。

“你——”

话到这里,一道令人牙酸的刹车声响起。巷道外,夏之光从桑塔纳上跳下来:“那个谁!站住——!”

赵让愣在原地。刘也反应最快,用力推了他一把:“跑啊!”

夏之光鸣枪示警:“站住!”

赵让反手也去掏枪,刘也一下慌了神:“别!你别拿枪!”

来不及了。子弹呼啸着击穿了赵让左侧大腿,打出一个小小的血泊。他丢下枪转身就跑,夏之光翻过停车位的护栏追过去,在狭窄巷道里同刘也擦肩而过。

彭楚粤紧随其后,甚至跟刘也点头打了个招呼。夏之光追了一截看见身后的彭楚粤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不看着刘也?!”

“啊?”

“……靠!”

这么一耽搁他们差点没追上,好在临近巷尾,对方慌不择路之间选择拐上大路,迎面一辆电动车撞过来,总算是抓住了。

“跑啊!叫你跑!”夏之光骂骂咧咧地把人铐起来,转弯时手肘被水泥墙面磨掉一层皮,疼得他冷汗直冒。手机忽然一阵振动,有未知来电接入,他用半边肩膀夹住手机:“喂?你哪位?”

“夏警官,”低低的、带着轻巧笑意的声音,“不来送送我吗?”

夜近午时,省城唯一的港口依然灯火通明,码头上往来货运,水上的轮船发出阵阵呜鸣。夏之光举着手机边走边看,码头太大,他转了一圈也找不到那个人。

“这边啦。”翟潇闻站在一艘停靠着的货轮的阴影里,朝夏之光挥了挥手,“这边这边。”

夏之光走过去,翟潇闻笑盈盈地看着他,“请问夏警官,我有没有送别礼物可以拿?”

“有。”夏之光从后腰摸出一副手铐,“如果你想要的话。”

“……你真是太会煞风景了。像你这样的谁要啊?”翟潇闻捏紧手指,倏忽又放开,对夏之光大张双臂,“明天过海关,不如你帮我检查一下吧。见识短没出过国,不知道哪些算违禁品。”

夏之光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知道这人耍什么把戏。翟潇闻却只是保持那个姿势等待着,眉眼间满含笑意。

他迟疑了一瞬,抬起手,抚上翟潇闻的脖颈。从颈侧,到锁骨,大臂、小臂、指尖,寸寸抚过;从胸口,到肋腹,脊椎、胯部、后腰,耳鬓厮磨。手掌从腰际环绕一圈,离开翟潇闻的身体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落进一个怀抱里,温热呼吸浅浅的,在他耳畔起伏。

“我会永远记得那段时间。虽然只是几天而已。”

距离太短,夏之光鼻息渐重,感觉有些缺氧。贴着他的人又再近了些,夏之光浑身一僵,一个轻盈的、几乎不带力道的拥抱。

翟潇闻将下巴搁在夏之光肩膀上,暖风拂过,慢慢闭上眼睛。平平无奇的某个夜晚,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摔在他门前,是个警察,偏偏太容易心软,总会轻信他。活到现在还是头一回为某个人做出这么多妥协,只是他就要走了,跟这座城市再无瓜葛——他们不会再遇见。

“走啦。”翟潇闻松开手,看着夏之光,忽然极轻快地笑了一下。“夏警官,我走以后,你多想想我。”

[也没有用情至深/到命运心软开恩/甚至未来砍断只剩回忆]

说来乏善可陈。

 

25、《优美的低于生活》

十九年前,周家迎来了一位不可说的“那位小少爷”,人尽皆知,知而不言。

七年前,周家掌门人夫妇一夜惨死,震惊省城黑白两道。那一夜后,周家仅剩的、唯一的继承人从容走入省城名利场,开始了他对周家的铁腕统治。在他身边的两位得力助手,一个丧脸打手、一个精明律师,在随之而来的“大清洗”中助力颇多,为周震南掌权扫清障碍。

同年,某个社区派出所的所长刘也因故未能协助侦破命案,就此留守;两名少年在这一年满怀憧憬地走进国内一所著名的警校,开始了他们长达七年的友谊。

两年前,一点五吨甲基苯丙胺莫名消失在边境线上,秘密在省城市场上流通,周氏集团与任豪加紧了合作步伐;警方严密监控一年后,代号“猎风”的行动夜有人走漏风声,最终一无所获,所有相关人员一律降职、停职留看处理,夏之光与何洛洛因此被下调刘也的派出所,成为两名社区民警。

两个月前,夏之光在一次协助追捕行动中受伤,一个打着伞的年轻人在那个雨夜停在他面前;几道不同的人生轨迹在这一刻交汇,被一股莫可名状的不可抗力推动,无声无息又轰轰烈烈地一路向前。

“哇,夏所看着挺年轻,经历这么丰富啊……”

冯希瑶是邻省警校一名治安专业的应届毕业生,刚来这个社区派出所报道,对省城的一切都不太熟悉。她满脸好奇地听所里资格最老的李姐给她科普,才知道原来自己的顶头上司有这么多精彩刺激的故事。

“那原来的刘也所长呢,就这么不见了吗?”

“一直在找,一直也没找到,听说龙局亲自定了‘失踪’状态,倒是小夏从来不信,到现在也还在坚持找呢。”

“他是老警察了吧,如果真的想躲……”

“谁说不是呢,所以我们都劝小夏别再那么固执了,唉,可惜了,这倔脾气呦,就是不听,稍微得到一点消息就要跟出去看看。”

“刘也前辈真跟周家有关联呀?”

“这个嘛,不好说……只是大家都这么说,不然怎么解释当年的‘六·二一案’……你知道吗,后来去现场从那树林子里起出来四副骨架呢!刘也刑侦学得可好了,要帮忙伪造现场还不是小菜一碟,如果不是他帮忙那小周总能逃得了?早就抓住啦!”

“哦对,那周家这个当家人后来怎么样了?”

“跑了呗。人家布局这么久,我们都被耍得团团转,这还能有好。听说当时第一时间就飞国外了,以后估计也不会回来了。那孩子才那么点大,你说怎么就有这么多心思啊?”

“确实,当时他是不是才十九?好年轻啊,我十九的时候还每天逃课呢哈哈哈。”

“小冯你要是成绩好也来不了咱们这儿啊。”

“诶呦李姐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唉,怎么说呢,挺难受的吧。”

“啊?”

“之前那个跟小夏一起来的孩子比你还开朗活泼,结果后来出了那档子事……真挺可惜的。”

“可是李姐,他不是夏所——”

“嚇,这不敢乱讲,他俩当时好得什么似的,你别听那帮人胡诌啊。你想想,小夏人刑院毕业,出来就去了市局,结果呢,现在就一直留在这了……他抽风了呀不回刑队?你没见刑队的彭队长隔三差五来一趟吗?”

“不会是,为了……?”

“我可没说喔。”

“刑警队真这么好吗?肯定比我们累吧。”

“累是累点,不过当警察嘛,‘为人民服务’——小冯你这觉悟不行啊。”

“嘿,嘿,我有什么觉悟呀,每天混吃等死就得了。”

“诶呦你这丫头片子,要是每个警察都跟你似的那可还行,人活着总要有点理想不是。所谓理想,我跟你说啊,其实也就是生活,大爷大妈出点事要你帮忙,你给解决了,是不是成就感也上来了?就这么回事,你啊以后多去体悟体悟,跟你们夏所多学习,慢慢就懂啦!”

夏之光揣着兜晃晃悠悠走过来,哐一记敲在冯希瑶头上:“跟李姐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一上午没见你写完报告?”

“啊,夏所……”

“别跟我卖可怜,再给你一个小时,写不完下午就出外勤,瞧见外面那大太阳没有?真够晒的。跟我出去跑一跑?”

“……我错了夏所,现在立刻马上,我给您写得妥妥的!”

整治完实习生,夏之光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开上所里那辆巡逻车,跟同事一起开始下午的巡逻任务。昨晚听那实习生闲扯时提过一嘴,说是对面街角新开了一家甜品店,他记得曾经有个人告诉他生平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开一间甜品铺子,在城市的某一个角落里过渺小但平静的生活。于是后来路过每一家这样的店他都会看一眼,想知道里面的店主会不会是那个人。

车子绕过街角,甜品店到了。夏之光停车进店,店主并不似他想象,是个年轻小姑娘,看着还是学生模样。他买了杯冰奶茶出来,不远处两个醉汉推推搡搡,夏之光赶紧放下奶茶过去了解情况,等调解结束奶茶里的冰块都化没了。

也曾有某个人很真挚地对他表示,留在基层挺好的,能帮到广大人民群众更好。只可惜一切美好的都会不可避免地走向庸俗,夏之光心想,不知道如果他还在的话,会不会愿意天天跑前跑后地调解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现在回想,那次全城戒严的缉捕行动仿佛犹在昨日,却已褪色地几不可见。周震南出国之后就此销声匿迹,参与下游洗钱的任豪则不同,听说在国外生意依旧有声有色;姚琛被引渡回国,目前是羁押待审状态;刘也失去消息,当然夏之光坚信他只是在国内的某一处悄悄地生活着;赵让被捕后又因重伤保外就医,现在还关着,监狱的同事说改造态度挺好,应该能争取减刑。

不过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离他而去了。现在的夏之光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他的辖区能安稳一点,二进宫的不要再复吸,酒吧和夜市每天能少一点寻衅滋事的,嫖的和卖的都够低调,老头老太能尽量减少磕碰的次数。

夏之光靠着警车引擎盖吸溜吸溜地喝奶茶,珍珠偏不听话,就是不进他的吸管。

他将空杯丢进路边的垃圾桶,一片金黄的银杏叶忽然飘坠,正落在他肩头。

秋天已经到来。

[从容的埋藏得更深/最后让这纷乱的一切]

都优美地低于生活。




————全文完————

注1:中越引渡条约2015年签订,2019年8月获批,因此文中设定暂无引渡条约;

注2:“萨博机”,即“萨勃”心肺复苏器,俗称打桩机,一般在急救过程中人工胸外按压作用微乎其微后给病人使用,有种说法是打桩机一响基本也就不行了;

注3:第二十四节海关检查桥段部分参考电影《过春天》,部分对话参考尼罗作品《知君本无邪》,特意说明并致敬;

注4:第二十五节街头巡逻通常两人一组;共同犯罪中从犯应当从轻、减轻或者免除处罚。

——————————————

完结啦。

说点想说的吧。

全文双线并进,中途交汇,又各自分开;以夏警官的视角开始就以他的视角结束,可以说是意外也可以说是必然,他在某一个时刻介入这件事,对牵涉的每个人产生了程度不一的影响,却无法改变最终结局。

是好?是坏?其实也说不分明了,因缘聚会、交错离别,他们因为各种原因在这座省城相遇,有的永远留下了,有的终此一生不会再回来。

故事里的每个人在做出选择时都有属于自己的不可抗力,可说到底,无常的命运才是所有人的不可抗力。

这个故事始于多年前的春末夏初、山茶盛时,终于多年后的叶落秋黄、银杏飘落。夏天的故事就在夏天结束,秋天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最后,想要红心喜欢、推荐和评论,欢迎留言~

评论(29)
热度(366)
  1. 共1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满心如愿 | Powered by LOFTER